五月即将结束,孟桑自选的公共课程也要结课了。大一年级的公共课程还是比较水的,只要不总在点名时缺勤,最终的考试和论文难度都不大,很容易就过了。
比如这门课,最后都没有设置考试,直接交篇论文就好。
在这位老师课上第三次偏题,讲到自己年轻时的爱情往事时,孟桑没忍住打了个哈欠,在课桌底下悄悄给顾以年发消息,说晚上想出去吃火锅。
过了一会,顾以年回复了:“你三点半下课,我什么时候来接你?”
孟桑想了想:“晚一点吧,这个教室接下来没有人来,我可以自习一会,四点半以后见。”
终于等到下课铃声响起,老师发布了最后一次上课用的签到码,同学们扫了之后都飞速冲出教室,庆祝又一门课的完结。
孟桑拿出自己的专业课本,对着课表一门一门对下来,看自己还有哪些比较薄弱。
统计学,财政学,国贸,计量,发展经济学……她看来看去,也就剩下这个周三的体育课不是专业课了。
不过,等到顾以年四点半准时来到教学楼,发现阶梯教室里静悄悄的,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顾以年以为她出去了,但看微信也没有发新消息,于是想试着打个电话。
他刚拨出去,眼神再次环视了一圈教室,突然发现——
她睡着了。
顾以年立刻掐断了通话,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。
还好,铃声没响。
偌大的阶梯教室十分空旷,此刻只有孟桑一个人还在。关键是她平时看着人不矮,但趴着睡觉的时候就小小只的,呼吸时身体的起伏微乎其微,所以方才乍一看,顾以年都没发现她人在教室。
迷蒙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到白板墙,暖色调的窗帘随风鼓起又上下翻飞,顶上的投影仪大概是老师忘了关,提示灯还在一闪一闪。
顾以年本想去关,但遥控器会发出声响,他想了想,只能再浪费些电了。
今天的风很舒服,长海市的气温已经很高了,孟桑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,露出的皮肤很白。
顾以年慢慢地在她身边找了位置坐下,教室里很安静,他的小姑娘睫毛好长,和她整个人一样,看起来毛茸茸的。
他没有喊醒她,直到孟桑在摊开的书本上突然醒来,发现身侧正坐着静静等待的顾以年。
“我……睡着了?”她揉了揉眼睛,刚刚睡觉压着了,视线还是模糊的。
刚才她扎着低马尾,此刻头发睡得有些乱,她索性散了下来,软软地披在身后。
“没睡多久,离下课也就过去了一小会。”顾以年笑了笑:“饿吗?”
孟桑摇摇头:“还不太饿。我们等会去哪儿吃?”
“我家。”
“真的?你连火锅都会煮?”孟桑很开心,她很久没去顾以年家里了,收拾东西的速度都明显变快。
顾以年失笑,拿起她的双肩包背在肩上:“说实话,火锅好像比做饭简单一些。”
孟桑吐吐舌头:“当我没说。”
二人一同去超市买了食材,这个点还没有到高峰期,孟桑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,看那些风景迅速地向后奔跑。
窗子被开到最大,天窗也是全部打开,风卷起她被夕阳染成金色的长发,发尖时不时触碰到顾以年的手。
熟悉的二十层高楼,此刻太阳将落,烟花路上或行走或骑电动车的人影子都被拉得很长,站在顾以年家的阳台能同时看见远处的海面和夕阳。
此刻。海水被晒成闪耀的橙色,在眼睛里反着刺目的光。
热风吹过海面,落日掉进心里。
孟桑回头,顾以年正低着头整理他们刚刚买回来的各种食材。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,神色平和,不像平时那般生人勿进。
暖黄色的光线像是会找地方,恰好打在他的鼻梁和喉结上,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。梦幻,却真实。
“食材都是冷的,放温一会儿再吃。”
孟桑发愣的这一会,顾以年不知什么时候,已经离她很近。
见小姑娘呆呆的,顾以年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:“岁岁?”
“啊,啊,我在。”孟桑才反应过来,大抵是夕阳的光照太强烈刺眼,顾以年走近的这些动作,她竟都没看清。
“在发呆?”
“不是,在看你。”孟桑今天化了淡妆,长睫毛扑闪扑闪的,她的下睫毛尤其长,眼下的卧蚕也极明显:“你好看呀。”
顾以年不擅长接这种话,从小到大说他长得好的人并不少,但实际上,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样貌与他人相比有什么出众。
见顾以年不语,孟桑低头,下意识地去看他的手。
他的手型几乎称得上完美,修长流畅,指节修长。顺着那枚银色的戒指再往下,是手背上白皙的皮肤,映着蓝色的静脉。筋脉和指骨会因为动作的变化而凸起或凹陷,一时让她移不开视线。
“阿年,你的书房是不是有钢琴?”孟桑忽然想起这件事:“我想听你弹。”
“好啊,想听什么?”顾以年声音极温柔。
“嗯……我想想。”孟桑敛息,思来又想去,最后竟生出些无奈来:“说实话,我以前能一下子报出几十首世界名曲,可现在脑子里除了人尽皆知的那几首,其他的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。”
“岁岁,”顾以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,“其实可以继续的。”
孟桑摇摇头:“再说吧。我想听你弹你喜欢的。”
顾以年没再回答,由着她叽叽喳喳地跑去书房,替他掀开钢琴布。
而后,指尖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敲下第一个厚重的音符。
琴声响起的时候,世界就会变得安静,连外头的车流,屋里的烧水声,都像消失了一般地静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