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场战争下来,双方基本都没有损失什么。陈平知道冒顿还在试探,并且已经确定了是要引诱刘邦入草原。可刘邦现在已经心花怒放了,对待匈奴人没了任何的兴趣,只想快点结束战争,好让自己的历史,增添更加光辉的一章。
面对陈平的劝告,刘邦不想听:“不能耗下去,你看看这些。”
陈平拿起了刘邦给的报告,一看头就大了起来:“他们还有粮食?”
娄敬作为陈平的跟班,也拿起了报告看了一眼,瞬间就变了脸:“骗人的吧,匈奴人敢联络赵佗?”
“匈奴人不傻,这种事情能想得出来。”刘邦换了个脸,从原先那兴奋的样子变得低沉了许多:“如果赵佗真的应了,咱们的时间就真的不多了。”
刘邦能从市井之徒做到皇帝,从古至今是独有的一人,其想法和做事,当然与众不同。刘邦认为自己的嚣张一定要演到身边的人都认为是真的,才能把冒顿给骗住。
“冒顿给咱们设下了套,那咱进去就是了。”刘邦身边的陈平是聪明人,但娄敬显然不是:“天子,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?”
“三十万人被包围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,只要咱地形占的好,最后咱一定是胜利者。”刘邦就在昨夜已经给身处在洛阳的萧何写了信,让萧何多多聚集新兵,等自己遇到‘危险’的时候,好作为一股力量。
刘邦还让萧何注意各个封了爵位的功臣,看看在自己‘倒霉’的时候,是谁在着急,是谁在落井下石。
“天子,长平之战的事情,您忘了?”娄敬的话让刘邦点了点头:“嗯,忘了。”
陈平扑哧一声笑出了声,赶紧把娄敬打发走后,才和刘邦真正的聊了起来:“天子,如果相国办事不力,援军到不了怎么办?”
“那就拼命吧,咱在出发前便有了觉悟。”刘邦微微一笑,陈平明白了刘邦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赌:“天子,您太难了。”
“哎...咱出身市井,能有此功绩难道不是赌出来的吗?再赌赌看吧,如果这次赌赢了,咱汉世至少三个世代可兴旺兴盛。”刘邦的觉悟让陈平肃然起敬,也做好了和刘邦一起演戏赌博的准备。
冒顿是看着刘邦所率大军踏入到草原的地界上,所以派出了所有的兵力,以包抄迂回的战术,一步一步的通过‘失败’,把刘邦从草原上,引到了靠西边战场的白登山附近。
这是刘邦和冒顿第一次能够遥远的看着对方,也是第一次汉世帝国和匈奴联盟实打实的面对面。
“冒顿,你不是跑得快吗?这次跑不掉了?”刘邦扯着嗓门喊冒顿,生怕认错了冒顿。
冒顿误以为刘邦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,便赶忙回复道:“汉国的皇帝,您看不出来咱是有意让您来到这里的吗?”
“看出来了个屁,节节败退还有脸做单于,你回家弑父去吧。”论起吵嘴对骂,当年连项羽都被刘邦给气的浑身发抖,此时的冒顿,心情可想而知:“刘邦,你必死在我的手上。”
“行行行,等你宰了我刘邦后,你继续回去弑父啊。”刘邦认准了冒顿的软肋,说什么话都要扯上冒顿弑父的事情,气的冒顿差一点直接冲锋了。
“走,撤退。”冒顿让出了战场,刘邦顺利的登上了白登山。
冒顿连续三日都不敢出兵,除了被刘邦气的牙痒痒之外,便是冒顿认为刘邦这般的自寻死路,明显是有诈。可冒顿在调查了不下十遍后,发现刘邦的行为,或许真的就是狂的没边了。
“先围住白登山,再看看情况。”冒顿的五十万大军包围了白登山,断绝了粮食和水源:“我看你刘邦还有什么能耐。”
刘邦的能耐很大,知道白登山是要被围的,所以在发布了求救信号后,便开始挖洞存水存粮,让自己和三十多万的汉军能够多活一点时间:“樊哙,夏侯婴,周勃,下面看你们三人的了。”
樊哙夏侯婴和周勃都是刘邦在沛县的自己人,刘邦的计划最终还是告诉了这三人。所以这三人带领着将士,以步兵为首做出了防御态势,其他骑兵在山内保护着刘邦,让白登山成了一个铁桶,自己出不来可以,但绝不能让冒顿的骑兵冲进来。
三日后,冒顿不想等了,第一次率主力进攻白登山。
“步兵攻城不错,防御嘛...就那样了。”冒顿的匈奴精骑是草原上最厉害的骑兵,所以负责了樊哙为首的白登山中央之地。
在一个瞬间便冲垮了汉军的步兵军团,匈奴人张狂,而樊哙则微微一笑,赶紧让步兵以退为进,边后退边防守。冒顿误以为是樊哙败了,便让骑兵继续冲锋,结果吃了亏。
白登山的高度并不高,只能算一个非常大的山丘。所以冒顿在远处而看,根本看不清楚这是座山。骑兵的速度是快,在这样的地形之下,也很容易冲散步兵。可一旦速度弱了下去,骑兵的优势不再不说,数量过多的骑兵,还容易造成拥堵。
陈平就是让最前方的汉军为诱饵,引导冒顿冒进,在坡度较缓的地方冒顿感觉不出来,一旦坡度较大,骑兵的速度发展不开,对于汉军的弓箭部队来说,就是活靶子。
所以第一次冒顿亲自领兵进攻,就损失了两万多的骑兵。这不仅让匈奴联盟的士气变得低落,更让刘邦的汉军,多了至少一天的口粮。
“杀马放血,血要留着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陈平的计谋让冒顿吃了瘪,于是第二日开始了全面的进攻。
樊哙等人也知道今日不似昨日可以玩点手段了,便只能玩命,活生生的顶住了周围五十万的匈奴精骑。
随着战事的开始,汉军开始有了疲乏,吃的东西也多了,让原本可以躲进白登山一个月不出来的汉军,粮食剩余了不到十日。刘邦知道再这么下去,可能连三日都撑不过去。
冒顿这边更是消耗的惊人,原本能够拖到明年春季来临的粮草,也只能让冒顿撑一个月。所以速战速决成了双方都需要的事,在接下来的战争中,双方也越发的凶狠,使得刘邦后悔的同时,冒顿也在自责——同为炎黄子孙,这般玩命到底为什么?
所以在第四日的时候,冒顿不进攻了,刘邦也‘放弃’了防御,双方开始了对峙。
“陈平,照这样下去,对咱不利啊。”刘邦倒是不怕冒顿进攻,毕竟汉军此时战力正盛,又是占据了有利地形。可刘邦就怕匈奴人包围自己,打算在这里耗下去。
“是不利,但相比较而言,还是冒顿他们更不利。”陈平在这几日战事的时候没有参与,毕竟战场上的事情自己掺和不了。所以陈平有充足的时间琢磨计划,最终在战争之外的事情上,想到了对策。
“快,说说你的看法。”刘邦屏退左右,单独和陈平坐在了一起。
“天子,您今年过半百了吧?”陈平问了年龄,刘邦皱着眉头点着头:“是啊,半百已过。”
“公子们都听话吗?”陈平再问,刘邦的眉头皱着更紧了:“公子公主,安定稳妥。”
“那皇后,足够完美吗?”陈平这一次的询问,刘邦的眉头松开了:“不够完美,但足够信任。”
“臣问完了!”陈平一共问了三个在刘邦看来不着边际的话:“这就完了?”
陈平的眼睛像火焰一般看着刘邦,让刘邦实在是没办法不重视:“你让咱想想,你让咱好好的想想。”
刘邦在陈平边上来回踱步,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:“冒顿今年多大?”
“不尽四十。”陈平像把冒顿研究透了一样,顺便说了下冒顿孩子的事情:“他的孩子不尽二十。”
刘邦松了口气,随即露出了笑容:“朕明白你陈平的意思了!”
二人走了出来,陈平便悄默声的离开了。待到陈平回来的时候,俨然身边多了一位匈奴的使节。
樊哙等武将不知道什么情况,纷纷拔剑要刺杀这位匈奴的使节,但刘邦却说道:“阏氏到底要多少金银财宝?”
“很多。”匈奴使节说很多的意思,其实就是想试探刘邦到底诚意有多少。
“你回去告诉阏氏,要多少给多少。还有,你也告诉冒顿单于,这次我们的援兵虽然来的缓慢,但咱撑上一两个月到明年的开春,不是难事。”刘邦派陈平打发走了匈奴的使节,樊哙等人围了上来:“天子,您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意思?破财免灾呗?”刘邦说得很轻巧,让樊哙等人很不自信:“天子,咱们都快被困死了,您还说咱援兵缓慢,这不是故意找死吗?”
“你等着行了,指着你樊哙的脑子,能做什么?”刘邦等了足足一日,等到了陈平的回归。
“搞定了?”刘邦从陈平的眼神中就能知道事情搞定了,便在陈平的建议下,亲自写了封信给冒顿。信上面几乎快是求饶的话,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这所谓的求饶中,掺杂着无数威胁。
信中的大意是这样,就是这场国战大家原本就是点到为止,是自己这边太过分了,才会到了这等结果。所以汉军这边愿意用草原一方开口的所有金银财宝以示真诚,让这场闹剧快些结束,自己老了孩子还年轻,是需要回去好好教导的。但冒顿单于这方的继承人年纪到了,更应该回去好好教导。各方领袖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盘,去解决属于自己的事情。
信件传到了冒顿和其妻子阏氏的手里,吓得冒顿浑身发抖,让阏氏很是奇怪:“金银财宝足够多,多到什么地步?”
冒顿看了眼阏氏,心想女人果然是见钱眼开啊:“你看不出来这封信里的杀气吗?”
“杀气到没有,只看到钱了,咱们的钱粮本就不多,养活几十万的联军都快撑不住了。我看咱们就给这汉国皇帝面子吧,要不然双方撕破脸皮,两败俱伤啊。”阏氏以为自己的劝告很在理,但冒顿却摇头道:“不是两败俱伤,是咱们会死的很惨。”
阏氏虽然是支持和解的,但并不明白冒顿为何会在这种占据优势的情况下,还说自己这边会输:“是咱们围困汉军,不是汉军围困咱们。”
冒顿没有回答阏氏的话,但心里已经明白刘邦的杀招了!
冒顿清楚刘邦的意思,就是说自己的汉军虽然被围困,但依据有利的地形,在短期内是无法被攻破的。自己的孩子还小,对皇位造不成什么大威胁。并且宫中还有吕雉在,自己在外征战个一年半载,后方也安全。但你冒顿就不一定了,孩子到了当年你快弑父的年纪,你这边拖上一天,危机就大一天。等到汉军的援军到来后,即便是能逃回去,也是残兵败将,想想自己弑父的样子,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。
这就是虽不杀人但诛心,阏氏只看到了金银财宝,可冒顿却看到了自己的危机:“告诉汉国的皇帝,我愿意亲自去白登山和他会面,以结束两国的闹剧。”
刘邦的这些说辞都是陈平手把手教的,也说明了陈平不仅仅明白刘邦的心理状态,更明白冒顿的心理状态。陈平就是这种能够从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寻觅到蛛丝马迹,从而让不利于己方的事情,突然逆转,变得利与己方。
“陈平啊,你是真的看透了人生,咱心里佩服。”得到了冒顿会面消息刘邦亲自请了陈平一顿饭,在第二日好好的洗漱了一番,便在陈平和樊哙等人的带领下,走出了汉军的防御圈,与同样轻军减阵的冒顿见了面。
“汉国皇帝,咱是冒顿单于。”冒顿仔细的打量了刘邦一番,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市井之龙。而刘邦却只是看了眼冒顿便走了上来,给了冒顿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这一抱,不仅把冒顿和周边的人给惊住了,连两军千步开外的将士们,也都很是奇怪——明明昨天还是非要杀死对方的人,怎么今日便可以拥抱和好?
“这里人多口杂,咱们单独去溜溜?”一位皇帝能够说出溜溜二字,冒顿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拒绝:“行,咱跟您一起溜溜。”
刘邦带着冒顿走进了周边的一个小树林后,樊哙的表情都变了:“陈平,天子和冒顿钻小树林,是要干嘛?”
众人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樊哙,最后还是夏侯婴和周勃捂住了樊哙的嘴,才把樊哙那些不合时宜的话给停住。
“天子,您是怎么击败霸王的?”在冒顿的心里,还是最为敬重项羽。
“耍手段呗,我那个义弟这么凶狠,不耍手段赢不了啊。”刘邦的诚实让冒顿惊讶不已,同时对刘邦产生了更大的敬重:“是啊,项羽大哥的战力,可真是强悍的要命。”
二人聊着项羽的事情,刘邦知道了原来在当年巨鹿之战的时候,冒顿曾率领一千匈奴精骑冒充秦军,亲眼看到了项羽的战力。同时冒顿也知道项羽在人生中最后的一战中,究竟是何等的凶狠。
“一人之力杀几千人,当真霸王啊。”冒顿也是个勇武之人,但一人杀百人都困难,更何况是一人杀几千人。
二人谈论来谈论去,基本都快把项羽给吹上了天,最后二人席地而坐,开始探讨各自的人生。
“冒顿,你回草原后,你的孩子应该不会对你下手吧?”刘邦提到了弑父的问题,冒顿显得很无所谓:“我们草原人不就是这样吗?你杀我我杀你,地盘还是那些地盘,可人哦,就未必是这些人了。”
“等你回去后,先把位置坐稳了,而后和中原多走动走动,中原的文化,值得你们学习。”刘邦搬出了老祖宗,冒顿也不再多说什么:“天子,谢谢您。”
从早晨谈论到中午,没人知道刘邦和冒顿在小树林里到底都做了什么。只是二人出来的时候,眼睛里几乎都有泪光。
“今日之后,汉军不防。”刘邦下了命令,汉军的防御部队纷纷撤离,露出了整个白登山。
“今日之后,匈奴后退。”冒顿也下了命令,匈奴联军的包围圈渐渐散去,使得近百万的双方,都松了口气。
刘邦是趁着大雾离开的,算是给了冒顿一个面子。而冒顿更是装作看不见,同样给了刘邦一个面子。
至此汉匈之间的立国之战,在白登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丘上,以双方都不防御的状态下,完成了各自都想要的结果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