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淮赶来时。 孩子们已经被蒙上白布，推到太平间。 晏娇红彤彤的双眼肿得像核桃，她穿着白色大褂，双手插在口袋里，故作镇定地背对着院子门，站在中间。 无故的。 有些寂寥，缥缈，好似随时都能从这世间离开般。 她不属于这里。 慕淮突然有这么一种感受，他快步上前，揽住晏娇的肩膀，当感受到手掌下那温热的触感时，才将忐忑不安的心放下。 他宽慰地低声说，“没事了，她们会有更好的下一世。” 很荒唐，但在此时却让人异常想相信的期许。 晏娇垂眸，侧身靠在他的肩膀上，沉默着没有说话。 魏王府就像是地狱。 在这里，无人过得愉快，永明帝发了火，待抄完家，将府中财产充交国库后，便打算让人将王府一把火烧了。 说出这话时，他面无表情，甚至很平静。 李公公心底发冷，“那，王府的其他侧妃，侍妾是要先安顿，还是……” 永明帝坐在龙椅之上，扶着额头。 他没有睁开双眼，淡淡地说，“知情不报的蠢货，也没必要活在这世上，丢人现眼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，等这件事处理过后，尽快平静下来，不许百姓再议论，给皇室抹黑。” “对了，回头，你亲自去趟晏府，以之前广平之事，还有这次的魏王事件，为晏家大小姐赐封，赏封号为明清。” 李公公低头，双手放于腰间，应了声退下。 他都快走到宫殿门口。 永明帝又将他喊住，“慕淮还在接触那个贱人？” 李公公站住，回道，“是，惠贵妃被打入冷宫后，岐王便多次前往冷宫，好似仍在查探丽妃身亡之事，陛下要是不悦，回头奴才便让宫人多看着些。” 永明帝摆手，“不用，让他查。” “那贱人享受了大半辈子，也该付出代价，慕淮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，一旦知道真相，绝不会手下留情，那孩子像年轻的朕，有勇有谋。” 李公公迎合道，“是陛下教导得好。” 永明帝自嘲地笑了下，“这话可别让那晏家小姐听见了，你都不知道，当时她是如何指着朕的鼻子骂的，就差没说朕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。” 他自己这么说可以。 李公公身为下人哪敢应和，他连忙低头道，“晏小姐性子爽朗，定是无心之言。” “她说得没错，朕确实亏欠岐王，他自小在外长大，后来因着李溯的事，朕没少迁怒于他，他怎么可能心中不怒。” 永明帝摇头，他身处高位多年。 自然不是个蠢笨的，旁人心中所想，就算他猜不到十成十，六七分还是能猜到的。 他叹气，“剩下的这几个皇子中，二皇子冲动，虽比不上李溯荒唐，但也不逞多让，五皇子体弱，又光会读圣贤书，也担不起重任。” “太子最为合适，生性也算正直，可他身后的苏家……长此以往下去，日后这江山说不定是姓苏还是姓李。” 李公公道，“太子是个有主见的。” “是，他是太有主见了些，”永明帝笑了下，道，“这皇室之中，一生过得最顺畅的就属李溯和太子，李溯娇宠失了良知，太子则是过于迂腐。” “不会处事，也不懂如何委婉。” “对这江山又切实天真，依着他的性子和心眼，这江山交给他，不用多久，不是被苏家抢了去，就是被旁人说服了去。” 到头来。 他最满意地却是之前最不喜的，自小流落在外的那个。 “太子的手段比不上慕淮。” 储位之事，关乎重大。 李公公不敢多言，低着头什么也没说。 自然，永明帝也没想从他这儿得倒答案，叹了口气，打算走一步看一步，“只是，也不知道朕这身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。” 李公公忙乎说，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 永明帝闭眼，没再看他。 他的身体自己清楚，惠贵妃是个心狠的，原先要是没有慕淮和太子告知，他根本就没想到那个贱人会敢对自己下毒。 等发现时，毒素已经深入体内。 虽算不上致命，但对身体也有所影响。 见他闭上了眼，李公公没有再在里面站着，低着头退下。 三日后。 李公公带着圣旨，前往晏府。 晏娇则在医院，已经有了雏形，快要看出规模来，宝儿他们那一批的护士，培养得也还算不错，意外顺利，约有十多个合格的人选。 她本来认为最多也就五六个。 毕竟，如今这个世道，男女有别，对皮肉廉耻又过于看重，能找到个愿意泰然面对的女子，少之又少，更何况，这么短的时间，培训出基本的医学常识。 更是不易。 晏娇站在最前方，拿着木制的喇叭喊，“今天，站在这里的各位，都是医院第一届护士培训营的佼佼者，恭喜各位，在三日后便可投身于医疗事业，为百姓，中原做出一份贡献！” “医院分为多个部门，妇科，外科还有中医科。” “你们一共十二个人，每个部门四人，其余本就任职于医馆的各位则跟着张大夫负责门诊……” 正说着接下来该如何安排。 落月上前，凑近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。 晏娇挑眉转眸，“李公公来了？” 落月点头，“已经在府里了，老夫人让奴婢喊小姐早些回去。” “知道了，”晏娇将喇叭给了念芹，让她看着安排，随即去找正给从魏王府那里救出来的女人们看病的千娇说了声，便跟着落月往门口走，便摘着手套，边问，“爹爹也回来了？” 落月应着，“可不是，红雀姐姐说了，肯定是好事，老夫人乐得很。” 出了门。 走到马车那边，红雀亲自过来接的，见着她，拂身行了个礼，“大小姐。” 晏娇上前扶她，“毋须多礼。” 在回去的路上，红雀忙着叮嘱，“李公公带了圣旨过来，说是要封大小姐为郡主，等过去，大小姐可得放客气些，礼仪也得周到，跪地谢恩，这些漂亮话都要说的。” 难怪让红雀亲自过来。 这是担心她过会儿乱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