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字未言地走出水亭,只是走出五六步,终还是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,那是水亭的方向。 晏娇假装没看见,微微偏过了头,眼中神色却是一冷。 晏凝霜一面沉默不言地被搀扶着往前,偏头看了好一会儿,直到走上走上游廊,见水亭被水榭和山湖慢慢挡住,才收回了目光。 心底不知为何,蓦地酸了酸。 - 在曲江池水榭中的这件事因“太子”及时阻止才被控制下来,又因为这是一桩皇室丑闻,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把这事瞒得密不透风,连半点消息也没传出去。 待晏娇再回到宣安宫,苏太后拉住她的手,歉疚道:“委屈你了,娇娇。你且放心,哀家不会纵容胡氏,让她再兴风作浪起来。” 太后性子狠厉,手段也很辣,能得她的承诺,晏娇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。只是她犹豫再三,还是没把慕淮以假乱真,扮成李意行的事说出口。 这算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秘密。 为安抚晏氏,太后倒是以晏家姐妹得了她欢心为名,在这一日让人将流水般的赏赐抬到乐兴坊的晏府。 晏老夫人得了赏赐,等姐妹几个回来才得知事情来龙去脉,前脚安抚了晏凝霜,后脚就抱着晏娇又气又心疼了一场。 翌日晏老夫人醒过来,就闷气到头疼。 晏娇请了上次在永嘉坊那间医馆的老大夫过来,给晏老夫人看诊抓药,伺候晏老夫人好好在房里休息了半日,到了午间她用过午膳再回来,就见许如玫毕恭毕敬地坐在老夫人院子里喝茶。 晏娇进了门,晏老夫人微寒的脸上才勉强牵出一个笑来,招手把她唤到身前。 晏娇乖乖走上前。 她眼角余光一瞥,见许如玫面上蠢蠢欲动,晏老夫人又脸色黑沉,不用问已经大概能想到许如玫是为什么事而来。 她在晏老夫人身边坐下,问了安后无不忧心地道:“大夫吩咐了,祖母这几日都不要劳心伤神的好,应该在房里好好休息,听大夫的话,不要擅作主张才是。” 晏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拍了拍,“祖母不动气。有你在,祖母哪能动气?” 晏娇从旁边的小丫鬟手里接过美人锤,耐心地为她捶腿。又把晚上该喝的药和方子确认了一遍。 许如玫本就不乐意看到她,耐着性子听她们祖孙俩说话,到醉后实在听不下去,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,动唇道:“大小姐,我们大人在谈正事,你请了安,就早点回去吧。” 晏娇没什么情绪,轻飘飘地略了她一眼。 晏老夫人不满:“娇娇都定下婚事,眼看着也是大人了。她是我们府上的长女,你来谈的也是府上的事,她在一旁听着,有什么不便的?” 许如玫敛眉:“老夫人这话可不能这么说。” “府上大小事务,总得由管事的来说。老爷不在,那还有管理庶务的妹妹来议事,大小姐到底不过一个小娘子,她能懂得什么道理?” 晏老夫人面上彻底冷了,一拍桌子道:“你还知道旭儿不在家 ! 霜儿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,你知道娇娇要嫁到东宫,还来给霜儿说情,要把她嫁给另一个皇子?!” 她怒气冲冲,脸色都不由青了。晏娇生怕她过于激动,又气出病来,担忧地轻轻拍她的背,放轻了声音安慰,“祖母,祖母别气。” 晏老夫人面上露出疲惫之色,闭了闭眼,躺进身后的圈椅里。 许如玫声如蚊呐:“老夫人,我是霜儿生母,怎么会怠慢了她……我也是为霜儿着想。霜儿如今也快十七了,老爷在外上任,大小姐是说定了亲事,可我们霜儿,如今还拖着一直没有说定人家。等到大小姐都……嫁入东宫了,霜儿才差半岁,却还待字闺中,这说出去,实在是不像话 !” 她越说越激动,到最后都有些强词夺理,“您也不是不知道,惠妃娘娘一向喜爱我们霜儿。既然娘娘看中了,胡氏那边也托了信到府上,我这个娘也为她做不了主,只是觉得,人家已经有十成十的诚心了……” “惠妃娘娘盛宠不衰,魏王殿下也一表人才,颇受圣宠,论起来,还是霜儿高攀了。要我说,殿下他普天之下,要娶谁家的千金娶不到,能心悦霜儿,这是霜儿的福气 !您也不是知道霜儿的性子,真要她一直拒亲,就这么拖下去……” 晏娇越听越不耐烦,懒得给她讲道理,忽然起了身。 许如玫几乎是同时止住话语,不解地看向她。 “行了二夫人,你也不必说下去了。”晏娇无语地道,“祖母在府里也讲过那魏王对爹爹做过什么,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,他就是要给二妹妹一个正妃之位,祖母也不会同意。” “祖母尚且舍不得二妹妹受苦,你是她母亲,怎么连这点蝇头小利都要贪图?” “你 !”许如玫几乎要跳起来,指着她的手指颤抖了半天,“大小姐,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!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,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种话 !” 晏娇目光冷冷淡淡,丝毫不在意她恼羞成怒。 许如玫对她这样的态度气极,指着她鼻尖,目光转向晏老夫人,语气便有些委屈, “老夫人 !您看看娇娇她都变成什么样子了,您也不好好管管 !” 晏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,却让许如玫情不自禁气弱了三分。 晏老夫人平静道:“娇娇,你先坐下。” “哦。”晏娇乖巧地重新落座。 离开了晏娇的嘲讽,许如玫便重新理直气壮几分,“大小姐,你总归是快要出阁的。无论如何,这般没有规矩,都不应当。老夫人,在娇娇出嫁之前,你要好好教养她才是。不然以后到东宫受了委屈……” 晏娇冷冷地嗤了一声,让她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下去。 晏老夫人沉着声:“娇娇的事,轮不到你来管。” 许如玫无比委屈,怨怼地看了老夫人一眼,终究还是忍了下去。 “是,妾身知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