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清宜咬了咬唇。姜衡也知自己再多说只能徒惹人厌，追问：“小师妹还等吗？” 卫清宜靠在门框上，怔忪道：“他总会回来吧，我去角门守着，总能等到的。” “等他回来我把实情告诉他，让他死心。”她想到这，脸色有些苍白，“他能让我死心也好。” 书院弟子们平日多有出入云川先生住处，卫清宜提着食盒在角门候了几个时辰，来往弟子们同她见礼，便见她在风中衣裙被吹拂得瑟瑟而动，楚楚可怜极了。 姜衡远远望着，不禁叹息摇头。 还真是个痴心的。 不知等了多久，一辆马车终于碾过青石甬道，在府门前停下。 慕淮下了马车，仍是昨日那身淡青衣袍，似踏月而来的谪仙，列松如翠模样。 卫清宜眸中瞬时神采盎然，弯起眉眼想奔他而去。 却见他淡笑了声，弯身朝车里唤了一句，以往的薄情寡义消融，是她从未听过轻哄般的温柔：“我的大小姐，该下车了。” 言罢，他伸手过去，怀中落入一个少女。 那少女被他的青袍笼罩，望着两人背影，只能窥见几许绯红裙角。 “慕淮，你、你放我下来。”少女伏在他怀中，声音里透着娇，听在卫清宜耳中轻灵又得意。 少年故意往她耳边说话，“好。” 模样居然有几分乖顺，手上却未松分毫。箍着她的腰小心将人放下，那红裙在风中旋起，如一团灼热的火。 卫清宜满腔热情都被浇灭，再也不敢迈动半寸。全身血液霎时冰凉，衣裙瑟瑟而动，如她脸色一般无力苍白。 他抱着那少女时，几乎不敢看她，眼睫低垂，连温柔都是小心翼翼的。 还追问什么答案呢？卫清宜抵住牙关，喉间干涩，发不出一个字。 她就这么满盘皆输。 慕淮比少女高出一个头，却任由她放肆地牵住衣袖，顺从跟在她身后。 经过卫清宜面前时，他眼底那点笑意收敛，将少女拉至身后，微微朝她颔首，又是端直疏离、美人薄相的君子。 卫清宜饱受冷落，这副模样似乎要护住少女，防着被她欺负似的。 她亦见礼，忽然问道，“这位是晏姑娘罢？” 晏娇从慕淮身后探出个脑袋，面容明艳，“姑娘怎么知道我姓晏的？” 卫清宜眉眼微跳，沉默了一下。 慕淮转身低头看晏娇，温声笑了笑：“这位是云川先生的孙女，清宜姑娘。” 这两人站在一处，确实般配至极。 卫清宜苦涩地弯了弯唇，恨不能将手里食盒藏起，低头下去 ，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。 她难过得泪滚出眼眶，却见那抹绯红裙角停在自己眼下，少女伸手摩挲她脸颊，“怎么了？姑娘你别哭呀。” 少女声线清甜，温柔地为她拭泪。 “你——”卫清宜低呼一声，被她吓得往后跳了一步，也顾不上难过了，双目充红，慌不择言：“你做什么 ！大胆 ！ 无耻 ！不要脸 ！呸 ！” 晏娇：“……” - 云川先生合起书信，望向窗外不知何处，目光沉默悠远：“应氏覆灭了啊。” “开朝之初几个世家权势滔天，帝宫里那位是深觉被掣肘，只是这步还是走错。应氏驻守北境，无论如何也不该被首当其冲拿来开刀。只是这些力量循环更替，如今陛下还是不能全盘控制世家，也不知下一个站起的是谁。” 云川先生顿了顿，叹了口气：“这日来得太快，边境这几年怕是要乱了。” 晏娇犹疑了片刻才道：“比起下一个站起的是谁，我更关心下一个被削的是谁。所以还望先生能指点一二。” 苏氏怎么说也是外戚，这下一个砍的明摆着不就是晏家吗？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，还以为制止慕淮这个反派就好，如今才发现局势水深火热，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。 云川先生微微眯起眼：“我听说你父亲的事了。如今局势，自是明哲保身的好。” 晏娇颔首。 云川先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，“你救下那孩子如何了？” “让人看过了，撑住一条命，怕是要养好一阵。”晏娇抬头，眼中有了决意，“不过他生念惊人，日后也能重振应氏的。” 云川先生点点头，未置一词。 晏娇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老态，他盯了那棋盘许久，才挥手让人退下。 - 晚膳过后晏娇沐浴完，打发明珠在耳房先行歇下，自己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她推开窗，便见慕淮提着一盏绘着山水的灯笼过来，光线朦胧，好看极了。 慕淮将灯笼挂在屋檐下，说是可以驱虫。 晏娇坐回床榻上，见他在屋内也放了驱虫的香囊。 晏娇翻了几页话本子，忽然想起什么，“慕淮，今日那个卫姑娘喜欢你吧？”她想起那姑娘委屈的模样还怪可爱的。 一不留神，她就掐了朵小阎王的桃花？ 慕淮在窗棂边悬好香囊，动作停了停，垂眉时，目光才恢复冷静。 “我与她并不相识。” “可我瞧着她就是喜欢你啊。”晏娇与他视线相对，“要是误会我们了终究对她不住，明天我去和她说清楚。”在书里慕淮只对晏凝霜一人有意，晏娇未想到剧情之外他居然还有那么多桃花，仿佛发觉漏洞一般，有意思得很。 慕淮转过身，动作优雅踱步至烛台前，吹灭了灯烛。 “晏娇……”一室光线瞬时晦暗，窗棂外打进蒙蒙月光，他开口叫了一句。 晏娇看不了话本子了，愁眉不展：“我还不困呢。” 慕淮语声淡淡，“晏大小姐，你觉得是误会么？”光线昏暗晦昧，他说话间踱步至她身前，撩开轻纱床帘。 半边脸庞陷入阴影，凤目低垂，有些阴鸷。 他弯了弯唇，“可在大小姐身旁的一直是我啊。细想来她也并非误会，不是么？” 晏娇怔了怔，探究地看向他，那双眼睛触及她的视线，又带了几分无辜，眼中却蓄满别的意味。 她不是傻子，听出他话里不太对劲，下意识往后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