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楼的脚步声响起,黎远昭松开陈珏,弯腰收拾着地面上的狼藉。 “怎么回事?”陈妈妈站在厨房门口,疑惑地看着两人,“又吵架了?” 黎远昭把地面收拾干净,朝陈妈妈笑道,“没有,刚刚我切菜的时候,不小心把案板弄翻了。” 他说完看向陈珏,“是吧?老婆大人?” 陈珏用力握着拳头,假意迎合,“是,我们没吵架。” 陈妈妈过去拉着陈珏的手,安慰道,“唉,也怪妈妈,要不是远昭告诉我,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有婚前恐惧症。” “什么症?”陈珏睁大眼睛,一脸错愕,“妈,你说什么呢?” “哎呦,连妈妈都瞒,不过也是,我们那个年代真没听过这种病,哦,对,这不是病,远昭说这就是婚前焦虑,是回避心理在作祟。” 陈妈妈心想,难怪最近瘦了那么多,焦虑心理非常影响作息和食欲。两人身份、年龄、家世都有悬殊,也难怪陈珏会焦虑。 黎远昭真是长了一张好嘴,顷刻间就把不合理的事情强行合理化。 陈珏心想,好,就当是婚前焦虑吧。 “妈,你说得对,所以我们现在不能住在这里,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,我越焦虑。” 黎远昭不动声色地走到陈妈妈身边,笑着说,“她说得也有道理。” 然后又话锋一转,“不过,妈,你就住我这儿吧,她景秀园那套房子太小了,住不下你们两个人,我看天气预报还要下好几天雨,老房子那边也回不去。” 他看了眼陈珏,“妈就住我这儿,方便。” 言下之意,你可以走,但陈妈妈得留下。 “我住哪儿都行,要不就住远昭这里吧,顺便把那床被子缝好。” 陈妈妈像想起什么似的,小跑着上了楼,“针还在鸳鸯眼睛上扎着呢,一会儿该忘了。” 陈珏看着面前的黎远昭,也不过22岁的年纪,若不是整天刻意的西装革履,说不定都压不住他身上那蓬勃的学生气。 他跟陈妈妈交谈的时候,是那么的诚恳、温柔,但在陈珏眼里,却是笑里藏刀,腹黑阴险。 陈珏看了眼黎远昭,“你把我妈留在这儿是什么意思?逼我就范?准备强迫我结婚?” “不是。”黎远昭语气平常,“我说了,你那边太小,两个人住不方便。” 他走到陈珏面前,弯腰平视她,“当然,如果你愿意,我们可以都住在这里。” “你装得不累么?”陈珏后退一步,干笑一声,“在我面前装好男友,在我妈面前装好儿子,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报仇吗?既然仇都报了,大可不必如此辛苦。” 黎远昭波澜不惊地看着她,“如果你喜欢,我可以装一辈子。” 陈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连招呼也没打,转身出了门。 ...... 她当天又去了一趟公安局,结果跟李弘说的一模一样。 不管她把过程说得多么详细,没有证据,就是空谈。 当时逮捕黎天江的郑警官,前几年也因为疾病去世了,也就是说,除了陈钟年之外,那件事唯一的知情者就是黎远昭。 只要黎远昭咬死不知情,那案子就没法查。 时隔十年,难以追溯。 完全是一个死胡同。 没有作案动机,又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,再加上后期黎远昭的奋力施救,任凭谁,都无法将嫌疑转移到他身上。 而且陈珏明显感觉到,这次她去公安局,局里的人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。 除了李弘之外,剩下的警官都在搪塞她,走过场。 局里基本已经下了定论,陈钟年的车祸事件,就是一起意外。 从警察局出来之后,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。 她在街上晃悠了半天,天快黑了才回到景秀园。 在楼下,她遇到了苏惑。 苏惑坐在长椅上,看样子是在等人。 陈珏坐在他旁边,有气无力的问道,“你是在等我么?” “嗯。”苏惑点头,“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。” 陈珏知道,跟喜欢过自己的人有太多纠缠不好,但现在,她太需要有一个人陪她说话了,不管说什么都好,只要能转移她的注意力,就足够了。 “我的外套呢?”苏惑看了眼旁边的陈珏,开玩笑的说道,“不会是被你家黎先生扔了吧?” 陈珏抿嘴,不说话。 “还真是啊。”苏惑轻笑,“没想到,黎先生是个醋坛子。” 其实他毫不意外,黎远昭就是这样的人,他见识过。 苏惑看着她消瘦的脸,问道:“吃饭没?” 陈珏摇头,“没有,我不饿。” “午饭呢?你吃没吃?” 陈珏不说话,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。 苏惑站起来,毫不顾忌地挽起了她的手,“走,带你去吃饭,你看你,饿着肚子,整个人都呆呆的。” 陈珏没拒绝,像个断了电的娃娃似的,跟着苏惑站了起来。 小区门口就有一个餐厅,苏惑简单点了两个菜,就跟陈珏攀谈起来。 他虽然不知道陈珏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,但大概也能猜出来,肯定跟黎远昭脱不了干系。 所以他闭口不提跟那个人相关的事,变着法儿地让陈珏开心。 “陈姐,你知道吗,自从你走了之后,公司一团乱,袁总到现在都没找到接替你的人选。” “是么。”陈珏语气极其敷衍,连眼睛都不想抬。 “哦,对了,还有一个八卦,”苏惑故意压低声音,“你还记得为难我的那个刘崇吗?” 这次陈珏终于有了点反应,那个王八蛋坑韶华精神损失费这件事,还是陈珏处理的。 “记得,他怎么了?” 苏惑见她有兴趣,调动起全身的热情跟她讲,“刘崇身体恢复好之后,又去应聘了别的公司,没想到他一点记性都没涨,又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喝酒,又把自己喝进了医院。” 他把凳子往陈珏那边挪了一下,“他老婆如法炮制,还想讹新公司,大概想的是她家刘崇是新员工,没有把柄在公司,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就去公司大闹。” “嗯,然后呢?”陈珏竖起耳朵,一脸好奇。 “没想到那家老板是个狠角色,不仅不赔钱,还雇人去医院把刘崇打了一顿。刘崇想告,那家老板不知道在哪儿淘到了他之前贩卖公司机密的证据,他根本不敢告。反正,现在在圈儿里已经完全混不下去了。” 陈珏一拍大腿,“活该!咱们公司那时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,还给他垫了医药费,这个新老板做得也太痛快了。” 气氛一调动起来,陈珏的状态看上去也好了不少。 饭菜上来,她闻着味道,胃里一阵饥饿的翻滚。 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,拿起筷子,大快朵颐起来。 苏惑不饿,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。 自从陈珏辞职之后,他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跟她接触了,没想到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吃饭。 一开始他觉得只要能守在她家楼下,见见她就好。 后来又觉得能说几句话就满足了。 但现在,他好像变得更贪心了。 尤其是看着陈珏跟黎远昭有了嫌隙,他瞬间有一种想趁虚而入的冲动。 陈珏吃饱后,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嗝。 她对着苏惑,露出了久违的笑容,“谢谢你,我现在觉得好多了。” 手机在桌上震动,她瞥了眼号码,伸手按掉。 一分钟之后,微信提示音响起,屏幕一亮。 ——离开苏惑,现在,马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