唇角的唾液掉出来直到脚踝，就这样耷拉着在夜色之中显得诡异。 十根手指甩在身前，晃来晃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。 “给纸扎马一匹，带些纸钱……” 吴贵低着脑袋从身边拎出一匹纸扎马，再抽了些纸钱丢在桌子上。 我淡淡摇了摇头，这会倒是很听话。 伸手将东西往前推了推，摆了摆手说道：“下一位！”面前之人走开之后，下一人又缓缓上前。 是老熟人了，阿婆仍是一如既往佝偻着腰背。 我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腰背会弯成这样子，眼看着脑袋都要碰到脚尖了。 由于是低着脑袋我看不清脸色，但这佝偻的背却总是非常吸引人的注意。 “哥，这……？” “住嘴！！”吴贵刚要张口问便被我打了回去，也不好好看看这是什么东西，人也就罢了，本就是是非动物。 面前这可不是人，反倒是会吃人。 “多少岁，性别……”我望着阿婆头顶低声问道，头顶发丝极其稀疏，寥寥几根在夜风中飘摇。 闪着银光的头皮微微闪着光亮，在血红的月色之下被映上了血色。 “八十岁，女。” 老化的嗓音像是陈旧的唱片，卡在唱片机上滋滋啦啦放着生硬的响声。 看来应该是买给自己的，我点了点看了吴贵一眼。 吴贵还算是聪明，知道拿一个纸扎牛，顺手从旁边抽了些纸钱一起放在桌子上。 我往前推了推，放在老人身前。 “就，这些？” 老人没有抬头，但也像是看到了似的，语气中微微透着些许不满。 我皱了皱眉梢，还没有鬼对得烧给自己的纸扎不满的。 “不要牛，我不要牛，换掉，给我换掉！！”老人的声音陡然变的凄厉，嗓子像是卡住了鱼刺却还在拼命叫唤。 吴贵往我身边缩了缩，脸色在一瞬间血色尽消。 “付哥，这这这，这怎么回事？不满意？” 我摊开手，望着面前的阿婆抵了抵下巴，这不是就在眼前摆着吗？ 吴贵登时满脸苦涩，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似的。 “那现在怎么办？给换一下？” 我瞬间给了身边这二百五一个白眼，和我待了这么几天，竟然还不懂这么个道理？ “送出去的纸钱，哪里有拿回来的道理？拿回去你要用吗？” 吴贵慌忙摇头，脑袋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。 “不不不，别这么客气，别这么客气。” 我这才将视线再次放在阿婆身上，眼神缓缓眯起。 “已售纸扎，概不退换……”说罢之后场面先是一阵安静，分秒之后，便是一阵诡异的声响。 “咔咔咔……”声响是从阿婆身上发出来的，一直弯折的腰背，貌似在缓缓直了起来。 我看着阿婆的腰背，不像是自己弯下去的，倒像是有人硬生生掰折了。 想到这里我便是心里一阵寒凉，把人当成是玩具，就这样掰断骨头折下去，于心何忍。 “付哥，付哥，直了，直了……”吴贵在鬼面前像是见了鬼似的，抓着我的胳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晃来晃去。 我反手扣住吴贵脑袋，一把直接拍在桌面上。 有的东西，能不看，还是别看了。 吴贵被拍下脑袋也没有什么反抗，甚至双手埋住脑袋紧紧抱在一起，像是怕脑袋会掉。 整个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，但不断颤抖的脊背还是透露出他的心慌和恐惧。 我转身望着阿婆，一直弯着的腰背算是直了起来。 弯折的腰背直起来似是有些不稳当，在空中像是个没带竹竿控制的假人。 随着晚风晃来晃去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。 腰背一直弯折，脑袋冲着地面，难免会充血。 但死人总是不会充血，因此只是憋得闷青，瞪大的眼珠子白多黑少。 阿婆就这样直勾勾望着我，视线没有焦点，但就是不眨眼的直视着我。 “不要牛，我不要牛，不要牛……”她一直在重复着这一句话，我想难道死是和牛有关系？ “她带着牛去河边喝水，牛掉下去了，她去拉牛，被跟着扯下去了。” 突如其来的童声让我抬起头，是小鬼，和其他鬼相比起来，小鬼显然是正常的多了。 只是仍是脱不了一身的鬼气，在血月之下，双眼都透着漫天的恨意。 “你怎么知道？” 我望着对面小鬼的一双阴阳眼，双眸在月色之下泛着同样的猩红。 乍一看只是让人觉得有点发红，但仔细看上去便会发觉不仅仅是发红那样简单。 越往深处越红，红的像血，红的，像是我曾经见到的那种血色玫瑰。 小鬼摇摇头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若无其事的说道：“我看到了啊，就是被牛拽进了湖里，死是因为牛死的，怎么会还想要牛呢？” 我摇了摇头，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，拿出来的东西，不能再撤回去。 这对阿婆和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，但对我也不过是沾染几分阴气罢了。 但对阿婆就没有那么友好了，放不下的就会成为业障。 一旦沾染了业障，就算是想要入轮回也是入不得。 因此：“这纸扎牛，必须要带走……”我握紧了手中的傀线按，方便能够在最快的时候出击。 今晚是血月当空，虽然被我的符鬼阵挡去了不少阴气。 但终归是有的还是挡不住，因此我便看到了阿婆身上的鬼气在一瞬间异常浓郁。 “不要牛，我说了不要牛，我死了，死了，我不要牛……”阿婆不断重复同样的两句话，我现在相信小鬼的话。 或许真是因为被牛扯进了湖里，想想还是有够倒霉的。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，水鬼就算是吸食人的阳气，也不会选择这样年纪的人。 “阿婆，先收下牛，我可以再给你其他纸扎。”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后的让步了，给鬼加纸扎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做。 和鬼的买卖自然是和人不一样，买卖只能进行一次。 一次不行宁要错收，但决不能不收，更谈何再换？ 不过眼看着前面这阿婆是这样子，我还是打算走个后门。 只是显然想要走后门的只有我一人，阿婆身上的鬼气愈发浓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