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未亮,一群气势汹汹的官兵持刀叫开了永平侯府大门,不仅惊醒了沉睡的侯府中人,连街坊四邻都被惊起,明里暗里偷瞧着永平侯府的热闹。 林氏从梦乡里被山茶叫醒,惊得吓出一身冷汗,才一翻身做起,就甩了山茶一耳光:“贱婢,慌慌张张做什么?” 山茶心中委屈,但此时大敌在前,她也顾不上这点小心思,急忙跪地回禀道:“夫人不好了,宫里来了一大批官兵要搜查侯府!” “什么?侯爷呢?侯爷还没回来?” 山茶惊慌万分地摇头,“夫人,听权公公的意思是侯爷被皇上软禁在宫里,回不来了!” “软禁?”这句话不啻为晴天霹雳,炸得林氏脑门轰轰作响,身子一软就歪倒在床上。 山茶急忙扶住她焦声问:“夫人!夫人快醒醒,如今侯府全靠夫人掌持,您可不能出事啊!” 就在此时,只听外面仆妇喝骂声,还有王管家的阻拦声乍然响起,紧接着就听到物件乒乒乓乓掉落在地的碎裂之声。 只听一个年老的仆妇大骂道:“夫人!我们夫人在里面,你们大胆!” 山茶惊慌失措,心下一狠,狠狠掐住林氏的人中穴。 就在官兵冲进来的那一瞬间,林氏也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。 只见为首的是权公公。 他拂尘一甩,白面无须的圆脸满是和善:“惊扰了夫人十分抱歉,洒家奉皇命到侯府捉拿奸细,还请夫人见谅了。” 林氏就算是傻子也不至于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敷衍之词骗去,她勉强正了神色扶着山茶的手站起来冷冷道:“权公公此话何意?我们侯府世代忠良门风清正,怎么会出奸细!” 权公公呵呵一笑,面不改色地说:“侯夫人,洒家只是奉皇命行事,至于旁的洒家也不懂。” 就在这时,两个仆妇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跪伏在地高声道:“夫人,夫人不好了,那些差爷把我们的库房撞开了,正要往里面闯!奴婢们拦不住啊夫人!” “什么?”林氏怒目看向同样一脸惊讶的权公公,沉声道:“权公公,你们不是来抓人的吗?搜库房又是怎么回事?” 权公公心中也是恼火,这个荆鸿曦怎么回事,做事这么没个轻重,若是最后永平侯府没事,那这梁子可是结大了,连累他都不好回去交代。 只是他还未说什么,屋外又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嚎。 “啊——”屋外传来的几声惨叫,在幽暗的黎明前夕尤为瘆人。 “怎么回事!” 林氏由着山茶披上氅衣快步走出正屋,就看到有两个仆妇倒在血泊之中,周围围拢着几个身着黑甲的将士,其中一个刀刃还淌着鲜血。 “权公公,你们就是这么捉拿奸细的?”林氏被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那几个声势骇人的禁卫军怒声道:“你们好大的胆子,持刀冲进永平侯府杀人,荆统领,你以为奉了皇命就可以在永平侯府滥杀无辜吗?我今日就要跟你上御前去辩个是非黑白!” 荆鸿曦一身黑巾铠甲,头戴两眼花翎,他缓步走入火光凝聚处,俊脸寒霜看向林氏,一双鹰隼般的厉眸闪过得意的精光,他抬臂抖了抖手中的纸卷,指着躺在血泊里的两个中年妇人,冷冷道:“滥杀无辜?那侯夫人可认得她们?” 林氏在看到那一卷薄纸的时候就已经心头一颤,在看清其中一人容貌时,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,但她强装镇定神色冷肃:“她们是我院中的守门仆妇,我当然认得!” 那是方嬷嬷的弟媳妇,自从方嬷嬷失踪后,一直帮着她在外头办事的仆妇。 “那就最好了!”荆鸿曦伸手一挥,厉声喝道:“来人呐,将永平侯夫人抓起来带回去审问!” “荆统领,你这是做什么?”权公公终于忍不住出口喝止,他历经两朝帝王,与永平侯也始于少时,永平侯会做出通敌叛国的行径他是不相信的,而且皇帝刚才在朝廷上的态度也是偏向永平侯府,故而才派他同来监察。 荆鸿曦今日显然是放肆无忌,笃定了能将永平侯府扳倒,他将那卷写着什么的纸卷递到权公公面前让他看仔细:“权公公,你可看清了!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青龙门印信,这个穷凶极恶的杀手组织却与侯夫人暗中有交易往来?难道不是永平侯暗中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的手段?” 这是一张颇为眼熟的字据,更可怕的是上方不仅盖印着林氏的印章,还有青龙门的血色印章。 但凡是参与过几桩被青龙门屠灭满门犯案现场的官吏,都识得青龙门的印信。 林氏此时已经面无人色,她当初派青龙门暗杀宣宁她们时,一切都是方嬷嬷安排的,她根本没想到这银货两讫,青龙门还有收据留下? 饶是她再笨,也知道了这大概是个局,她浑浑沌沌到现在才明白,可一切都太迟了! 只是就算罪证确凿,她也不会承认,她怒声道:“荆鸿曦,你胡说什么?我从未和这种组织有过牵扯!你这是哪里来的东西?” 荆鸿曦冷嘲一笑:“侯夫人,这可是从你院中这两个仆妇身上搜出来的,当时这两个人为了躲避追查,正惊慌失措要翻墙潜逃,若非我的属下眼疾手快,早被她们跑了!你竟然还敢明知故问?” 林氏又惊又疑,死的是方嬷嬷的弟媳,与青龙门接洽的又是方嬷嬷的弟弟,如今方嬷嬷不知所踪,很难说其中有人作梗,她现在该怎么办? 站在她身边的权公公看到林氏这种色厉内荏底气不足的表情,心中明了大半,虽然这与西岳奸细纯属两码事,但青龙门是陛下心头刺,这林氏胆敢与这种江湖渣滓交易,如今还被人逮了正着,哪怕是太后娘娘出面,也难逃责罚了。 这时,在别处院落里搜查的一众金吾军和禁军将士都汇集在昌玉院外,为首一人上前禀告:“回禀统领,侯府所有院子都被末将等控制住,但并无异常,也没有搜到那名叫奇桑的踪迹!” 荆鸿曦脸色一沉,一双阴鸷如隼的眼睛牢牢锁住林氏,冷然道:“侯夫人,有人举报侯府小厮与西岳谍探勾结,泄露边疆战线军报,你若是配合我们将人交出来,本将自会给侯府该有的体面,否则,这里所有的奴仆都要带回天牢一一审问!” 就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,一道清越动人的少女声音远远传来,“是何人要找奇桑?” 众人回头看去,见一身月白色锦裙身披黑色大氅的少女脚步轻缓地迈入昌玉院,在一众刀枪剑戟林立的禁军面前也不见慌色。 她带着碧翠和香玲旁若无人地先朝林氏和权公公敛衽一礼,然后站在林氏身边问道:“母亲,府中这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 林氏看到她洒然随意的神态,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松,只是她还没有说话,就被荆鸿曦冷言打断。 只见他眯起眼冷冷审视着宣宁,出言道:“南平县主,刚才搜查紫园并未见你在屋中,敢问你从何而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