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散朝后,从宫里传来圣旨,命赵承毅三日后启程前往南洲。 林氏本以为赵承毅能在家中过完中秋节才走,这圣旨来的太突然,心情忧喜交加,她想到儿子此去路途艰险,决定在这三天里抓紧时间给儿子安排好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。 方嬷嬷在一旁听着林氏的吩咐,心中却惊疑不定,反复想着同一件事。 等林氏吩咐完,见素来精明能干的方嬷嬷还在发愣,忍不住提高声音生气地说:“奶娘,你有没有听我说?” 方嬷嬷急忙跪地回禀道:“夫人,老奴都省得,大公子的事情老奴一定会办好。只是有件事,老奴不得不说。” 林氏见她目露迟疑,吞吞吐吐,最后一点耐心也没了,没好气道:“起来,你说吧,到底怎么回事?” 方嬷嬷站起身凑近林氏,压低声音说:“夫人,老奴真的觉得这四少爷长得太像一个人了!特别是那双眼睛!” 林氏柳眉一挑,她仔细想了想,却怎么都想不出这个赵承希像谁,但方嬷嬷三番四次提这种事,林氏还是上了点心:“他眼睛怎么了?” “他的眼睛像极了当年的太子妃!” 林氏浑身一抖,不敢置信地瞪向方嬷嬷:“你浑说什么呢!信不信侯爷砍了你的头!太子妃当年才多大,侯爷当时也在北疆,两个人怎么可能扯上关系,再敢浑说我命人撕烂你的嘴!” 方嬷嬷见林氏生气,原来坚定不移的态度也有些动摇,一双浑浊老眼闪着疑惑的光芒:“不是…夫人你看,咱们府中所有少爷小姐都黑眼仁,就连那庶女也是黑眼仁,就四少爷特别,老奴是怀疑,这四少爷不是侯爷的种,会不会在淮南被人掉包了?” 林氏被她绕的头晕,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儿子要远行的焦虑和期待,根本听不进去,“行了,一会儿又说像太子妃,一会儿又说不是侯爷的,你到底要说什么?算了,管他是谁的孩子,只要他不动幺蛾子,我都懒得管!你还是赶紧给我去找护卫。” 方嬷嬷一腔热情被泼冷水,有些不满,心中知道夫人忌惮那如今被封为南平县主的三小姐,所以半点都不想招惹那个院子的人。 可若那四少爷不是侯爷的孩子,这三小姐也干净不到哪去。 到时候侯爷就会将这一房人赶出侯府,以后再也不用看那庶女耀武扬威的丑恶嘴脸!没了永平侯府的护佑,就算是皇后娘娘的义妹,她算什么? 方嬷嬷下定了决心,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。 永平侯府紫园 宣宁刚刚踏入房间,本该回南苑的赵承希出现在她身后。 他神色凝重,拉住宣宁的手说:“姐,今日那呼延烈跟你说了什么?” 宣宁从呼延烈那里回来后就称身体不适要回府,邱泽也不好强留,硬是将两人送回了侯府才离开。 只是他一路上询问宣宁,她都避而不答,令他心中更加不安。 “没有说什么,他只是说知道真凶是谁,想跟我谈条件。” 赵承希心中一沉,紧紧盯着宣宁澄澈眼眸,轻轻问道:“什么条件?姐姐,我们自己可以收拾林逸,为什么要跟他谈条件?他凭什么?” 宣宁见他这么紧张,有些好笑:“之前林氏提醒我,皇后和太后之所以抬举我为县主,是因为皇族没有公主,要联姻只能从贵女中选择。很有可能是我。” 赵承希早有预料,但听宣宁说出来还是心头震动,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:“姐,我们离开这里,马上离开。” “不用着急,”宣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,“我们已经不是当初默默无闻的侯府庶出,若是现在我们跑了,会被各路人马追捕,难道你想过那样东躲西藏的日子。” 赵承希心中愧疚至极,“都是我,都是我任性。” 宣宁眸光灿亮,心情意外的愉悦,她柔声安抚:“承希,你不用担心,姐姐已经有办法,他们想在姐姐身上打主意,姐姐怎会让他们讨得好。” 赵承希眼底黯然,心中却升起了一股熊熊燃烧的权欲之念。 片刻后,他从紫园离开,朝南苑走去。 行过一处圆洞门外,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挠过耳际。 他神情一怔,凝眸看去,一道熟悉的灰色人影又出现了。 自从他在凤竹书院的山脚竹林边遇到那神神叨叨的白发老道,身边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神秘身影。 因他能察觉出对方并无恶意,全能全大又在身边,他也放任自流。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些人竟然会出现在侯府后院。 他停住脚步,往这座偏僻的花亭假山走去。 花厅中并无人影,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自亭中传来,十分诡异:“公子,我们主上一直在等你的回复,不知您考虑如何?” 赵承希沉默。 当日那白发老道自称是他母妃的父亲,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,他当时惊慌失措不肯相信,把他当作心机叵测的老骗子看待。 可是当这些灰衣人能轻而易举进入凝晖园护他周全,杀了想暗杀他的刺客时,他信了。 灰衣人见赵承希不答,继续循循善诱:“公子?盛京很快会大乱,只要公子点头,您就是我们的小主人,主上马上会带公子离开盛京,远离这片是非之地。” 离开? 赵承希眸光一闪,冷冷道:“你们准备要干什么?要造反吗?” 灰衣人沉默片刻,语气中有孤傲有鄙夷:“那皇坐上的人自掘坟墓,轮不到吾等脏了手,时间已经不多,请公子尽快决定,在下改日再来!” 他话毕,园中好似一阵清风浮动,转眼消失无踪。 赵承希垂眸站在荒园之中,双拳紧握,如果跟他们走,三姐必须也要带走,这也意味着,自己要跟三姐坦诚相待,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三姐。 若是她知道了自己与她没有血缘羁绊,她还会愿意陪着自己一起东躲西逃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吗? 这时,一直暗中保护他的全大全能忽然现身,纵身一跃从远处的旮旯中拎出一个人摔在地上。 那老妇痛呼一声,“哎呦!” “方嬷嬷?”赵承希眸光陡然一冷:“你在这做什么?” 方嬷嬷从宣宁二人回府时就一直暗中跟着,此刻她虽痛得咬牙切齿,但心中得意,但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:“四少爷!老奴刚刚从外面路过,见四少爷在此,以为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!” “若是四少爷没什么吩咐,老奴这就走。”她边说边爬起来抖了抖腿就要离开,却不妨被一双指节修长的手扼住了喉咙。 赵承希冷冷掐住了方嬷嬷干巴细瘦的咽喉要害,使她无法发出呼救。 “公子!”全大震惊,不忍上前劝阻。 全能在一旁看着,眸光一闪没有说话。 这个少年从一开始学武至今,短短一月余,却进步神速,特别是这招锁喉,一学就会,且力道稳狠准,若是再早学几年,如今武学造化将在他们之上。 赵承希眯眼冷哼:“她听到了太多,她不死,后患无穷!” 话音未落,只听‘咔嚓’一声,喉骨尽断。 方嬷嬷的尸体软软倒下,一双浑浊的老眼震惊地死不瞑目。 赵承希扯下一片树叶,嫌弃地擦了擦沾惹在指尖的粘腻香膏,看着两个目露震惊的护卫面不改色,淡淡吩咐:“劳两位将她处理干净,我姐姐她不喜侯府闹腾。” 两兄弟相视一眼,心中叹息一声,领命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