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宁受伤的消息传到林氏耳中时,已是第二日下午。 方嬷嬷在她身边一脸喜形于色:“夫人,看来青龙门的杀手信守承诺,不完成任务,誓不罢休!您看,不用咱们动手,这两姐弟也在劫难逃!” 林氏坐在软椅上神色疲倦,经过之前两次的交锋,她已经对这个庶女有种难以言喻的畏惧。 特别是得知了府中暗藏敌国细作,而自己的宝贝女儿被那幕后之人诱骗利用,差点毁了侯府那一刻—— 得知真相的林氏是庆幸的,若是让采荷暗中将密信送到永平侯的书房里,被有心之人捉贼拿赃,那真是百口莫辩,灭门大祸了。 见林氏心不在焉,方嬷嬷浑浊老眼一转,又说道:“夫人,四少爷吵着要出府,可是侯爷下了禁足令,不让他出去,您看是不是找几个人过去教教他规矩?” 林氏淡淡看了她一眼,意味深长地说:“侯爷既然禁了他的足,定是派人守了南苑,我去掺和什么?还嫌侯爷训我训得不够吗?” 方嬷嬷讨了个没趣,悻悻转了话题说:“夫人,您这是还在担心二小姐的事?” 林氏叹了口气,“芙儿是个明事理的,我看她前日过来,见她神色轻松,应该是放开了,这孩子啊,自小就是这么聪慧又懂事…” 话到此处她微微一顿,脸上露出厌恶憎恨之色,语气恶狠狠道:“听毅儿说已经派人去查找冒牌货的下落,若能抓到此人,五马分尸都难解我心头之恨!” 方嬷嬷赶紧附和:“侯爷和大少爷亲自出马,贼人定会落网!”她也没想到向来平静祥和的侯府竟然会藏了奸细,还不止一个。 想到咬舌自尽的采荷,还有生死不知的吴嬷嬷,方嬷嬷忽然想到了什么,压低声音对林氏说:“夫人,老奴有一事,不知当说不当说?” “你还有什么事不敢说的,在我这里卖什么关子!” 方嬷嬷神秘兮兮地低声道:“老奴发现那四少爷与侯爷和那葵姨娘没有半点相似。” 林氏不以为然,嗤笑:“他长得那么胖,五官都挤到一块儿了,能看出什么花样来?” 方嬷嬷知道林氏从未正眼看过那赵承希,一直停留在第一印象中。 可赵承希自回来至今半月余,已经瘦了很多,脸蛋虽然还圆乎乎的,可整体五官已经很明晰了,她老眼毒辣,早就看出了端倪,只是不敢说。 “夫人不信,改日召他前来瞧上一瞧,不仅不像葵娘,与侯爷也没几分相似啊,他的眼睛…” 这时,门外仆妇通禀:“夫人,陈管事来了。” 方嬷嬷眼神一冷,不满地瞪了一眼那仆妇。 林氏闻声坐直了身子,不再理会方嬷嬷的胡思乱猜。 芙儿昨日来跟她说,这个陈管事似有以权谋私,苛扣府中银丝炭的份利拿出去卖给中间商赚差价谋取暴利的嫌疑。 这可是贡品,若这是传出去,别说是圣上要问罪侯府,她这个主母也不用当了! 于是她当即派人去调查,结果带回来的消息让人拍案震怒。 是自己太疏忽大意,不只是这次的银丝炭,这么多年来,此人不知道贪了侯府多少银子! 陈管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此刻被昌玉院的管事嬷嬷领进正厅,规规矩矩地给林氏磕个头,心中嘀咕今个儿也不是月初月末,夫人找他来能有什么事? "你干的好事!"林氏拿过早已核对好的账册,‘砰’地一下摔到陈管事头上。 陈管事被吓了一跳,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起不来。 “陈龙,这账册上还有五车银丝炭,去哪了?” 陈管事一惊,才看清这是侯府的宫兑账册,里面清清楚楚记着宫里今年拨给永平侯非份额,以及每个主子的用度。 夫人以往从来不会看这种账册,这是什么时候从他的账房里拿走的?他怎么不知道? 他汗如雨下,浑身瑟瑟发抖:“夫人,那…那五车,还没…全部归拢,在库房里!” 林氏见这个奴才还敢死鸭子嘴硬,眸中厉光一闪:“陈嬷嬷,把管家王忠给我叫过来!让他带人去库房给我一间一间的找,五大车银丝炭,还能塞进旮旯缝里去!” 她冷笑着望向陈龙:“若是找不出来,立刻把这个欺上瞒下手脚不干净的奴才送去见官!” 陈龙一听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,顿时跪趴在地,嚎啕痛哭:“夫人!夫人饶命,一时财迷了心窍,那人用了十倍的高价收购了那三车银丝炭,奴才这就把那银票全部奉上给您,求夫人留奴才一条生路啊!奴才这是第一次,求夫人开恩啊!” “什么?十倍?”因为有之前府中潜藏细作之事,林氏有些杯弓蛇影,她猛地站起来,声色俱厉地指着他说:“你…你们买卖可签了字据?” 陈龙涕泪直流,喊道:“不曾,银货两讫。” 可是林氏已经开始有些着慌,对库房嬷嬷说:“马上把大管事王忠给我叫过来!” 管库房的陈嬷嬷匆匆出了门,没过多久,很快将大管家王忠请了过来。 王忠听闻此事,意识到了事情严重,连连磕头告罪,然后他脸色沉凝地派家丁将不停喊冤的陈龙拖了出去,向林氏保证会彻查此事。 林氏捂着胸口,心剧烈跳动着。 她喃喃道:“这个庶女……芙儿说是她提的醒,是宣宁提的醒,我本不在意,没想到彻查下来又是个包藏祸心!” 方嬷嬷急忙宽慰:“夫人,您别着急,这银货两讫的事儿,牵扯不到咱们,叫那个陈管事把买银丝炭的人找出来就是了,侯爷身边的亲兵可不是吃素的!一找一个准。” 林氏瘫坐在椅子上,揉着太阳穴,疲惫地说:“上次也是她,这次也是她,侯府一次一次的灾劫,都被她有意无意地破解了,奶娘……你说,我是不是做错了?” 方嬷嬷见林氏对这对姐弟态度有些松动,急忙劝道:“夫人,上次她准备陷害二小姐,你忘了?否则那夜行衣里的信怎么回事?只能说是她坏心办好事!这一次也是,陈龙那贱奴苛扣紫园的银丝炭,她刚跟夫人撕破脸,只能去心地善良的二小姐那里说嘴!都是误打误撞啊!” 林氏摇了摇头,闭上眼不再说话! 方嬷嬷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满是算计,这对姐弟害了她的亲侄儿,她也不会叫他们好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