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小梨借口想休息将赤燕撵了出去,虽然她表现的很冷静,可身体却有些僵硬,而且动作间也透着躲闪,始终不肯让赤燕看她伤了的半张脸,一副明明很在意,却又不愿意被人发现的别扭样子。 这让赤燕很有些过意不去,她并没有看见阮小梨故意撞上瓷片的举动,一直以为她是真的为了救自己才会受伤的,心里既感激,又自责,想安慰阮小梨又不知道怎么开口,最后只能顺从她的意思退了出去。 只是她前脚刚出门,后脚阮小梨脸上的躲闪和僵硬就都退了下去,只剩了一片近乎漠然的冷静。 虽然伤在脸上的确有些尴尬,可说到底只是小伤,未必会留疤,即便真的留了疤应该也不显眼,最重要的是,有了这点小伤,她就能解决一些很棘手的麻烦,算起来十分值得。 她安静的在屋子里呆了好一会儿,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,是阿囡奉了赤燕的命令来给她送了饭过来。 她没有吭声,任凭丫头一直在外头敲门,乒乒乓乓的动静很快引来了赤燕,主仆两人在外头嘀咕了几句,赤燕叹了口气:“姐姐,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,可不能不吃饭,我让人准备了很好吃的酥饼,就放在门外,你一定要吃啊。” 阮小梨仍旧没吭声,活像这屋子里根本没有人。 赤燕又叹了口气,外头响起轻微的磕碰声,大概是食盒被放在了地上,随即脚步声逐渐远去,却不等彻底消失便被另一道脚步声遮住了。 “怎么回事?” 这声音,是赤跶的。 阮小梨就猜到了他会来,她受伤受得太巧,这个人心里肯定会怀疑她,这次来大概就是为了查探。 可她仍旧小心的屏住了呼吸,没有发出一丝动静。 外头赤燕语带惊讶:“王兄你怎么来了?也没什么事,就是姐姐她不肯开门,可能是在难受吧,毕竟她长得那么好看,现在却伤了脸……” 赤跶声音微微拔高了一点,仿佛带着点关切,可听在阮小梨耳朵里,就满是怀疑的味道:“敲了多久的门?” “很久了,一刻钟吧。” 外头的说话声停了,脚步声却越来越近,阮小梨翻身卷进被子里,刚闭上眼睛,屋门就被撞开,赤跶有些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。 阮小梨这才被吓到了似的撑着床榻坐起来,她抬手捂住脸,朝男人抬眼看了过去:“五王爷有事?” 赤跶没开口,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才松了口气似的笑了:“怎么,在难过?后悔救燕儿了?” 这话听起来倒不像是试探,可阮小梨对他满心防备,半分端倪也不肯露出来,她抓紧了被角:“收了她的银子,就得为她办事,都是应该做得,谈不上后悔。” 赤跶大概被这句话堵住了,半晌没开口,但目光一直落在她捂着脸的手上,许久才摸了摸鼻子:“手拿开,给本王看看。” 阮小梨了然,她就说是来查探的,只是之前明明看过了,现在竟然还要看,这疑心可不是一般的重。 她极快的侧了下头,手也放了下去,猩红的伤口衬着白皙的皮肤颇有些触目惊心,赤跶不由靠近了两步,却不等再说什么,阮小梨就再次捂住了脸。 她微微侧开头,将伤了的半边脸遮了起来:“我想休息,没事的话请你们出去。” 赤跶脚下没动:“咳,你那个……”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,一句话许久都没说完,阮小梨耐心告罄,看了赤燕一眼,赤燕立刻会意,抱着赤跶的胳膊将人拽走了,只是退出去后又将食盒推了进来:“姐姐,一定要记得吃饭。” 阮小梨仍旧没开口,等外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,她才翻身下床打开了食盒,看得出来,赤燕准备的很用心,饭菜说得上是丰盛,瞧着也很精致,可阮小梨眼前浮现的,却是早上给贺烬送去的两个窝头和一碗清水。 也不知道那种东西要怎么咽下去。 她味同嚼蜡的填饱了肚子,重新躺回床上休息,天色很快暗下来,赤燕又来了一趟,她仍旧等了很久才开门,然后再次在门外看见了赤跶。 这个人莫非还在怀疑她? 她心里有些烦躁,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,今天晚上她一定得出去找云水,他们要商量好劫狱的事情,明早再趁着送饭的机会将消息告诉贺烬。 时间不等人,就算有些冒险,也得试一试。 天色终于彻底黑了,阮小梨扯下枕头用被子蒙住,这才推开窗户跳了出去,赤跶好像又加强了守卫,阮小梨不知道原因,只能加倍小心,用了比上次多一倍的时间才出了门。 街道上照旧没怎么有百姓,可却并不冷清,一列列的姜国士兵正举着火把四处巡视,看起来竟然比府里还要严密,看的人心口不自觉揪紧。 这些人,不会都是来抓云水的吧? 她下意识加快了脚步,等从墙头跳进院子里的时候,柴房里头是暗的。 她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,却不敢喊,只能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去查探。 柴房这地方总是不太干净的,门打开的瞬间,就有枯木腐朽的气息飘了过来,可这其中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。 阮小梨不知道是真的有,还是自己心理作用产生了幻觉,可心情却不受控制的沉了下去。 云水既然不在,就可能出事了。 她迅速检查了一遍这凌乱的地方,然后在一堆枯草中间发现了褐色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,刚才不是错觉,云水真的出事了。 她探手沾了一点血迹,然后盯着被染红的指腹看了好一会儿,才微微颤抖着握紧了手,贺烬还没出来,云水就下落不明…… 一阵无力涌上来,阮小梨抬手摸了摸脖子,触手空荡,她只好抓紧了自己的衣襟,然后越握越紧,她该怎么办…… 她闭上了眼睛,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铺天盖地的茫然压了下去,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逼着自己冷静下来。 云水应该没死,不然赤跶就没必要派那么多人在街上搜查,但肯定是受了伤,如果能行动的话,应该会回来找她。 可糟糕的是,她已经没有时间等他了。 她必须要赶在赤鹰抵达之前,将贺烬救出来。 短暂的思考过后,她捡了块石头,在地上画了个苹果,她很想给云水留下明显一点的信息,可她不敢,赤跶以为贺烬在这城里的人,只剩了云水一个,不会在这方面再去怀疑她,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优势,绝对不能暴露。 她又看了一眼那暗褐色的血迹,眼神沉凝下去:“云水,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,看见了这个图案,就好好藏起来,等我把贺烬救出去,一定回来接你。”